李太后义正辞严,冯保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朱翊钧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想了想,大声说:“母后,这戚继光,儿就是信不过!”冷不丁的这句话,倒把李太后吓了一跳,追问道:“你怎地信不过?”朱翊钧看了看双手按着膝头坐在凳儿上的冯保,嘴唇歙动了几下,终究没有说出话来。敏感的冯保猜测到朱翊钧的心思是想他离开,遂不情愿地站起来,说道:“奴才坐在这儿不合适,请太后与皇上容奴才告辞。”
李太后伸手一拦说道:“冯公公,你不要走,今儿个议事少不得你。”冯保刚离开凳子的屁股复又坐下。朱翊钧气鼓鼓瞪了冯保一眼,又转脸问李太后:“母后还记得万历四年冬天的棉衣事件吗?”
“记得。”李太后的眼前立刻浮现出当年朱翊钧跑进乾清宫院子双手举起一件渔网般破棉衣的情景,狐疑地问:“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朱翊钧一跺脚,眼眶里竟闪着泪花儿:“母后,这件事情,儿一辈子都忘不了。咱外公武清伯和舅舅李高,为了这棉衣事件,丢了多大的丑啊。往常,咱外公一天到晚乐呵呵的,从那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见了谁都点头哈腰,仿佛欠了人家债似的。舅舅李高也常常摇头叹气,说他是‘一朝遭蛇咬,三年怕井绳’。儿当时主张不徇私情,彻查棉衣事件,所以连下严旨,抓了胡自皋,杀了邵大侠。虽然过去多年,从今天看,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问题是,这件事的几个当事人,王崇古一年后就得到提拔;当时的兵部尚书谭纶,也没有受任何处罚。唯独咱的外公,倒成了众矢之的。因此,儿一直怀疑,戚继光将这件事捅出来,其真正的目的,在于震慑咱外公武清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