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能睡百六十人长方形的大宿舍,静得就如一座殿堂,加衬曾雪白的墙壁屋顶,水门汀的地底,冷立的粗柱,与其说是殿堂,莫如说是古墓,还来得恰当些。
六
“别了,好兄弟们,我们今日是值得别了……”
这声音每个字听得来,全似具着沉痛得不可抗的力量,箭一般刺着君绮周身每颗神经细胞,起着痉挛。至少君绮,那时是那样感到。接着大喟说下去道:“……离别,固然是很可悲!要知道,兄弟们,更可悲的是我们卖掉了自己——”
声音顿止。忽然门嘣地开开,这室中沉静的气团,顿为之一荡,接着所有的视线全集中在那门的动处。
一个所谓漂亮小队副,挺着胸脯迈进来,上身斜挂着赤色有穗的带,那是标志他是“这一周间”负责者的记号,他应该是值星官。由当日值星学生,喊过任是他到来一百次也要喊的“立正”礼节之后,他提高了不自然的喉音下达着命令:“队长的命令,是不准你们听受这样败类同学的赠言——你要立刻走开呀!这里不许再有你的坏话说。”他向着大喟挥手。
大喟看了他一眼,随着将两只手相互的在胸前握了握说道:
“你说的命令吗?你说的你们那命令还能及到我的身上吗?”
“顾大喟,你,你不服从命令吗?”
“命令——谁的命令?狗屁!”大喟在笑,漂亮的小队副气得眼睁得几乎要合不来。大喟接着说道:“……请你转报告队长,要他安定些吧。我几句话说完自会走的,这里不是有我舍不掉的情妇——放聪明些走开好吗?顾大喟最后一次请求!请看谁何的面上,或是……让我说完这肚中要说的几句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