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者的后裔们在今天追赶他人。
他们有过14—16世纪的文艺复兴,重返苏格拉底哲学的希腊第二次出发。他们还有过20世纪的再文艺复兴,重返苏格拉底前神话的希腊第三次出发。我们就是没有一代人能够向前越过他们回到自己的起点,再一次开始——如果不能在今天,那么就一定要在明天与他们面对面相遇?踯躅在后面,永远望不见面貌的背影比失掉目的的绝望更加残酷。
我们也回到与苏格拉底、柏拉图虽同日而不语不能语的孔子、老子与庄子?那几乎是两种不能对话的语言。欧洲在中世纪火刑的灰烬和拜占庭灭亡的瓦砾下,重新发现了希腊精神早慧的残篇断简,重新从维纳斯们美丽的石头上和柏拉图们思维着的羊皮书上,发现了人性人道人本的“人”的世纪。而儒与道是我们从未中断的国学与亚国学。我们无须回到他们却必须超越他们。也许超越之路比回返之路更加漫长,因此,我们虽然有过嵇康、阮籍林下狂的反叛与狷的放弃,有过曹雪芹吃尽胭脂的石头的生命和用伤痕刻满的幻灭文字,有过徐渭石涛一片墨色中,那即将破晓即将分娩的一线曙色一线血色,总之,虽然有过一个又一个文艺复兴的前夜,却没有一个黎明。直到“五四”,也仍旧是一个隐藏了太阳的黎明,因为日出即晦。难怪中国的20世纪是一个需要二次日出的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