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完水饺卖完菜, 婆就赶集, 扯三尺花布, 买一截松紧带,煤油、醋、洋火、盐,婆把啥都置办得好好的,又跟以前一样了。
谁能想到呢。那年七月十五祭河神、放河灯,集镇像条活龙,唢呐合着锣、鼓、镲钹,闹腾腾的,舞龙、耍狮子、游旱船、跑竹马的,把人搅得站不稳立不端。妇女们系着红粉紫绿的绸子,捏住绸尾巴甩,一甩就上了天。婆先还站在边上看,后来就开始扭,身子水一样软。爷总说婆比全村的婆姨都扭得好看婆就笑。婆最爱笑,说哭有啥用,老天爷又不给你下馍馍。爷走后,婆忘了这句话,可那天她一定记起了,一边扭一边笑。谁能想到呢,她和灯一起走进河里,那个把她打捞上来的河津人一口咬定,婆笑着,怀里搂一只河灯。
伯伯对着麦克风念悼词,越念越低,越哭越响。爷跟我说过,伯伯考完试接不到通知书,到集镇也查不出。婆一定要让他去吉县城里查,婆说肯定有人弄错了,说不定捎通知的人喝醉了,记错你的名字,说不定他路上屎急,把录取书擦了屁股。来回一趟县城要误三个工,婆说不怕,误十个咱也误得起,可不敢误了你的后半生。伯伯没有误,大姑、二姑、小姑和爸都没有误,他们都成了公家人,到月领工资,拿布袋到粮站领粮,再也没吃爷和婆吃过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