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明的一间,真可谓明了。分明是六扇长窗门,只左右各剩下一扇了;后面壁子,上半截的泥壁早已羽化,下半截的裙板也随之而逝:幸而还剩有一条孤独的腰枋,尚可供考古家的考证,证明这间房子之初建时,绝不是间敞棚。暗的两间的窗棂,也只稀稀的剩了些残骨。黄太太走到西首一间的窗外,往里一看,顶篷等类自然没有,地板也不够数目。好的是也空空洞洞,没有一件碍眼的东西,和明间一样。
黄太太一进大门,就把眉毛蹙紧了,一个头也像博浪鼓似的。她的心境全变了:"像这样地方,那里是人住的!"然而这还是房主人尚未出来时的感想哩。
姓奎的学生在东首窗下唤道:"肃大嫂嫂,黄家太太来了,你支撑着出来一下。"
所谓肃大嫂嫂,懒懒应了一声,公然出来了。她是那样的瘦,那样的病,那样的黄;枯草般的头发蓬在头上,几乎把她的人形都给改变了;衣服破褴到恰如其分,也恰如其分发出一种臭气。
她还那么怪笑着给大家请了安,冲着黄太太满不自在的面,夸说她这院子之好,"那几天天晴,桂花正开时,连胡同口上都闻得着香。就只没有培修,没有打扫,如其你太太搬来,叫几个匠人来收拾一下,就干净,就幽雅了。比那些大员们佃住的还好哩。太太,你几时搬来?我好腾房子。"